宋代交子工商部門對查獲的假冒偽劣商品進行集中銷毀
記者王鋒
攝本報記者江丹
除了食品，錢幣也是古代的重點打假領域。古時錢幣防偽技術遠不如今天這般先進，讓民間的假幣制造者鉆了不少空子，常有假幣在市場上流通，損害百姓和國家利益。
紙幣專用紙不夠劣質材料乘虛而入
世界上最早的紙幣出現(xiàn)在我國的宋代。據(jù)戴建兵、王翠改的相關學術資料《兩宋紙幣研究綜述》，宋真宗初年，四川成都的16家富商聯(lián)合印發(fā)了紙幣交子，取代之前的鐵錢。為了防止別人仿印，這些交子上被做了暗號，而且要求使用同一紙質印造，每三年新舊兌換一次。到了宋仁宗時期，交子改由政府統(tǒng)一發(fā)行。
交子的出現(xiàn)極大地方便了貨幣的攜帶和流通，也為當時的貨幣造假提供了機會。尤其是到了雕版印刷術空前發(fā)達的南宋，紙幣偽造也就相當猖獗。一些在國家紙幣制造部門工作的人，離職后加入紙幣造假團伙，利用自己之前的工作經(jīng)驗大肆牟利。當時就有人上書統(tǒng)治者，希望對這類人嚴加管理，比如好好安置他們退休后的生活，買房置業(yè)供其居住，包括他們的后代，直到他們去世。
南宋有一段時間假紙幣泛濫，跟政府部門也有關系。因為經(jīng)濟不振，南宋政府曾經(jīng)濫發(fā)紙幣，不僅造成通貨膨脹，而且直接導致造紙幣的專用紙不夠用了。原來的紙幣用紙是“物料既精，工制不茍，民欲偽造，尚或難之”的川紙，后來只能換成隨隨便便就能制造的杜紙。對于紙幣偽造者來說，造假成本大大降低，假紙幣大量流通。據(jù)《宋史·食貨·志會子》的記載，“紙既可以自造，價且五倍于前，故昔之為偽者難，今之為偽者易”。
當時紙幣的造假手段也是多種多樣，除了完全偽造相當數(shù)額的紙幣外，還有人使用另外一種更加難以辨識的亂真方法，即更改紙幣上的數(shù)額，增大幣值。還有人通過非法渠道得到尚未發(fā)行的紙幣，利用私自制作的假印章蓋章，然后將它們送入市場。
因為影響到百姓和國家利益，兩宋政府在打擊紙幣造假方面也毫不手軟。在刑罰方面，利用大額賞金和許以官位的形式鼓勵消費者舉報假幣制造窩點，上交假幣，如果發(fā)現(xiàn)造假者，重者處以極刑。宋神宗時期就大大加重了對紙幣造假者的處罰，“若偽造官文書，律止流二千里，今斷從絞。近凡偽造印記，再犯不至死者，亦從絞坐。”宋徽宗時期，專門設置了紙幣打假部門，打擊造假幣者和知情不報者，“置京西北路專切管干通行交子所，仿川陜路立偽造法。通情轉用并鄰人不告者，皆罪之；私造交子紙者，罪以徒配。”
除了嚴厲打擊假幣，兩宋的紙幣制造部門也從未停止提高紙幣的防偽技術。當時的一些官員就認為，應該提高紙幣用紙的質量，雕刻印刷方面則精致到不能再精致，使人不能偽造。當然，紙幣的發(fā)行過程中也不能有所松懈，比如新舊紙幣兌換時，工作人員就需要嚴格謹慎地辨別舊幣的真?zhèn)�，防止有人以舊假幣兌換了新真幣。南宋時，這樣的辨別往往需要經(jīng)過內外兩道鑒別關卡，并對發(fā)現(xiàn)假幣者數(shù)十倍獎勵，“外場辯驗到一貫偽會（假幣），追賞至七十貫；內場辯驗到一貫偽會，所追賞錢視外場又倍之。”而且這些獎勵資金是�？顚Ｓ�，“凡賞錢皆置歷拘榷，專以激犒官吏，斷斷不敢侵移他用�！标懹斡涊d假幣交易橫行杜甫感慨鑄幣摻泥造假
紙幣造假泛濫，并不意味著鑄幣就沒有假冒偽劣。據(jù)鄭瑾的相關研究論文《中國古代偽幣研究——以宋代為中心》，古代鑄造錢幣的技術本來也要求不高，造假也不是那么困難，一些普通的百姓稍微花點力氣也能自己鑄錢，或者到黑市上買些銅、鐵、鉛、錫等礦料直接造銅錢和鐵錢，或者將真鑄幣熔化摻雜鉛錫等重新鑄錢。
南宋時期，不僅紙幣造假橫行，鑄幣造假也是尋常事。陸游就曾記錄其父親說的一件事，崇寧年間，鑄幣造假猖狂，朝廷為了教百姓如何辨別鑄幣真?zhèn)�，特意在四通八達的大路上懸掛精致的錢樣，結果有人看到反而開玩笑說，這是給私自鑄幣的人送樣子啊。陸游還在其《老學庵筆記》中記錄過假幣與真幣兌換的事情，唐安有一位胡姓人家，家里相當有錢，常常讓仆人拿著假錢到市場上以半價換取真錢，即便如此，仍然獲利豐厚�？梢姡敃r假幣的成本多低，以及貨幣市場上假幣交易的猖狂。
古時民間私自鑄幣的力量相當強大，技術與官方鑄幣不相上下。據(jù)鄭瑾的研究介紹，唐朝政府為了增加鑄幣量，曾專門征調農(nóng)夫到當時的鑄幣部門服役，為了保證鑄幣質量，還高價從民間招募鑄錢工匠。這些人便是民間私鑄的主要力量，得到官方招募，經(jīng)過鑄造真幣過程的鍛煉，造假技術必然也更上一層樓。
后來，官方也意識到了這批人在鑄幣造假方面的重要性，千方百計將其留在鑄幣部門，禁止其回到民間。清朝鑄幣的工匠最初也是招募而來，在官家服役，由于當時鑄幣部門的原料供應不足，只夠半年鑄造所用，其余時間這些工匠便回老家各自謀生，難免利用職業(yè)技能做出違背職業(yè)道德之事。于是，官府特意增加鑄幣經(jīng)費，買夠了原料，常年生產(chǎn)鑄幣，使得這些工匠沒工夫離開，所謂“不令匠役出局，可杜匠役盜鑄之弊”。
不僅僅是工匠，一些官員為了謀私利也加入到鑄造假幣的隊伍里來。他們利用職務之便，在鑄幣方面偷工減料，將假幣低價出售換回真幣，然后繼續(xù)偽造。比起民間的偽劣鑄幣，這些來自官方的假幣的質量更加不堪，有些假幣中縮減了銅的用料，不是以鐵取代，而是摻雜了大量的沙子，鑄好的假幣掉到地上就碎了。杜甫《歲晏行》中便寫道：“往日用錢提私鑄，今許鉛錫和青泥，刻泥為之最易得，好惡不合常相蒙”。
假幣是古時造假的重災區(qū)，也是重點打擊對象。漢文帝曾發(fā)布詔令，若發(fā)現(xiàn)鑄假幣者，處以黥刑，即在其臉上刺字，然后涂上墨炭，再也擦洗不掉，到了漢武帝，則對偽造鑄幣者直接處以極刑，“盜鑄諸金錢，罪皆死”。
單看律法，唐宋時期對偽造鑄幣的懲罰也相當嚴厲。如唐朝規(guī)定，“私鑄錢者，流三千里；作具已備，未鑄者，徒二年；作具未備者，杖一百。若(錯成錢，令薄小，取銅以求利者，徒一年�！边�有，“敢有盜鑄者死，家口配沒�！薄八借T者抵死，鄰、保、里坊、村正皆從坐�！彼纬灿蓄愃埔�(guī)定。
但是，從彼時假幣橫行的狀態(tài)來看，這些律令的執(zhí)行應該有不小的難度，一方面，鑄造假幣的利益誘惑太大，不少官員也參與其中，另一方面，那些假幣作坊大多藏在深山里，而假幣流通則是在繁華都市，從發(fā)現(xiàn)假幣到找到假幣源頭的成本太高。
宋朝政府曾經(jīng)為了杜絕鑄幣造假出過大招，即在民間實行銅禁，從材料源頭杜絕偽劣鑄幣。但是在當時，銅雖然是鑄幣的原材料，銅器也是百姓的日常生活之物，這樣一來，就給百姓的生活造成了極大的不便。民間為了獲取銅器，不惜將鑄幣熔化重新鑄造，反而催生了銅器黑市的出現(xiàn)。
來源：舜網(wǎng)-濟南時報
